曾在陈溪农家乐,吃到一种当地特有的腌花生。新鲜成熟的小京生煮熟,拌盐冰箱里腌一天就成。盐腌是为延长保存时间,同时也形成一种特别的风味,可能带点酸味甚至一点外壳滑腻的触感,都在可被接受的幅度。初秋晴热的日子里,腌花生加啤酒是农家自得其乐的搭配,咸味和油润饱腹感被啤酒恰到好处地冲落胃里,只留余香在口中。
而我更钟情的还是炒花生。炒花生天生契合冬天,三五朋友围坐一圈烤橘子剥花生,再煮一壶茶解腻,温饱问题立马解决,顺带着还向精神层面升华一步。
小时候一入深秋,我们姐妹仨围着灶炉看母亲炒瓜子的次数就多起来了。花生很少炒。细究起来,大概七十年代花生还是稀罕物,并且花生又不像瓜子好伺候,所以即使到八十年代物资丰富了,多数人家还是习惯买点炒好的花生。
母亲回忆刚分家那会儿,过年前嬢嬢捧出一甏瓜子每家可分一两碗,花生是没有的。老家的土种不好花生,更显珍贵。那时的花生米被尊称为“大红袍”,酒席上或者过年待客倘若有一盘油炸花生米,就是上品菜,整席酒宴立马考究起来。
但隔壁村夏家的阿茶家却经常炒花生。新华姑娘每次去阿茶家qiang人家(串门),阿茶娘便在大灶里“唰啦唰啦——”开始炒花生,柴火炒的花生奇香无比。新华吃得满嘴花生香,还不够,阿茶娘非得把她那两个手抄袋塞得鼓鼓囊囊才让走。这可不亚于现在请吃三星米其林大餐还外带打包呐。新华也慷慨,几个大队知青一起开会学习,总把花生掏出来大家分吃。那个喷香油润后味悠长,母亲如今提起依旧两眼放光。
后来新华这个上海知青就做了阿茶的媳妇。父亲说阿茶会抲白蚁,又常去新昌嵊县帮人扣,花生应该是捎带回的特产。阿茶走南闯北,脑子活络又会说话,加上阿茶娘的殷勤,这个婚结得也是顺理成章。我暗自思忖,这其中炒花生就是那个眉飞色舞的媒婆无疑了。而知青们嘻嘻哈哈分食花生的场景,也宣告着阿茶家的殷实、大方,以及对新华的宠溺。
炒花生其实也不太难,半锅花生一包粗盐,刚开始炒火大一点,逼得壳里的肉变软了就要注意减火候,加快挥铲速度和试吃的密度直至吃到嘴里的仁香脆为止。
自从买到云南墨江的黑花生五彩花生,我在炒花生的路上是越走越欢。去年还需花半小时炒一小锅,今年已精进到二十分钟能炒好一大锅,并且总结出一条经验:锅铲挥动起来无粘滞感,轻飘飘的那刻就成了, 绝不可恋战。
炒花生的乐趣在分享,每次聚会我都会尽量现炒一锅热烘烘地带去。下酒喝茶都搭。看朋友们吃得赞不绝口,感觉自己变身阿茶娘,又恍若新华姑娘,那叫一个美滋滋。